火车站一侧玄武湖自贡灯会的大型广告牌还没有撤去，更多的自贡灯又在春节期间登陆南京——从江苏路到清凉门，鼓楼区的大街小巷挂满了彩灯，两只作揖的小老鼠夹着恭贺新春的大红喜字，别致又热闹。清凉门外的外秦淮河上，“金陵十二钗”“竹林七贤”等13组南京特色的大型灯彩将十里长河打扮得流光异彩。
自贡灯会“抢滩”南京，这让有着“甲天下”美誉和国家级“非遗”头衔的秦淮灯会正越来越多地感受到市场的压力。
“自贡灯会”的竞争力在于政府握有统一的灯会品牌、一条龙的销售和生产明确分工。在别人已经到自家门前抢饭吃的局面下，南京本地的知名品牌“秦淮灯会”应当如何应对？
石城大雪，从容应对
石头城下，原二十九中分校校区。从去年12月17日开始，32岁的自贡灯会展出有限公司项目经理康飞就带着他60人灯会团队驻扎在这里。春节期间他们拿到了外秦淮河与鼓楼区的两张大单。
当1月25日晚，外秦淮河上的13组大型灯彩成功试灯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第二天的一场大雪，让一切改变。大雪将河面上的不少灯组压坏了，许多需要重做。
和工业产品不同的是，花灯扎制是一项琐碎的传统技艺，一个南京老灯彩艺人做一个最普通的荷花灯也需要花上大半天。更何况是最长40米的大型灯组，然而仅仅9天之后，秦淮河上的13组近千只灯再次齐齐绽放光芒。
他们的速度来自哪里？
分工——这个亚当*斯密在18世纪写入《国富论》的理论现在依然很管用。
在二十九中分校，5个教室成了临时流水线，美工、钳工、木工、电工、裱糊工分别集中赶活，一道工序做完，就传到下一个教室中继续另一道工序。因为长期从事同一种工序，各种工种的工人手上的活十分熟练。正是这种流水线式的生产方式，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裱糊间的一个师傅正在糊制一盏桌面大小的老鼠灯。他告诉记者，像这样一盏灯要是一个人做要两天，但现在流水化生产只需要几个小时。
组成团队，走出自贡
5～6个核心技师、50个左右分工明确的技工，这就是一个最基础的自贡灯会团队。他们带着合同中定好的设计效果图，来到全国乃至全世界各地的城市，在当地采买一切原料，在现场制作和搭建。在制作完成后，又轻装赶赴另一个城市。
在这些工人中最重要的是被称为技师的造型师傅，他们负责制作灯彩的骨架并定型，这对以大型和特大型组灯为特色的自贡花灯来说非常关键，他们的手艺往往决定着整个灯组最终的效果。50岁的王立就是其中之一。他曾经是自贡某制造锅炉的国有企业的一名钳工。
“我的定型手艺都是从厂里琢磨出来的。”王师傅介绍，文革之后，自贡恢复了元宵灯会的传统。当时是全自贡每个企事业单位都要出一组灯，在春节期间集体展出，供市民观赏和品评。很多企业为此都设有一个花灯制作小组。元旦一过就开始扎制工作。为了做得最好为自己的单位争光，小组的工人们集思广益、在声、光、色、型、材上不断创新。他们的经验，奠定了自贡灯会“不管多大的灯都能做、不管什么材料都可以做灯”的特色。
而现在，当年各个单位花灯制作小组的工人们构成了自贡灯会核心技师的主体，总数大概在300人左右。在春节、国庆等重要的花灯消费期，公司往往通过买断档期的方式确保每个外地团队中都有扎灯技师。当然买断的代价是很高的，期间每天的工资多达数百元。
统一品牌，政府管理
而指挥着这些团队的是当地政府的一个产业机构——自贡市灯贸管理委员会。
项目经理康飞的另一个身份就是这个委员会的一名公务员。他向记者介绍灯贸管理委员会是1987年成立的，自贡市人民政府直属事业单位，是自贡市彩灯行业的主管部门，统一规划、协调管理自贡灯会的对外展出活动，也是“自贡灯会”商标的唯一拥有者和使用者。他所在的自贡灯会展出有限公司就是灯贸委对外承建大型灯会的唯一机构。在公司下面设有15个灯会制作团队。
在这个政府主导的产业模式下。首先由灯贸委负责和各地商谈并签订重大的灯会项目。在争取灯会订单中，设计图是第一关。灯贸委下有一个很强的专业设计团队，在设计团队中既有掌握传统吉祥图案的老艺人，也有具有新思想、新创意跟得上时代潮流的年轻设计师，还有负责灯光、自动装置等内置设备的机械专家。在造型、大小、用材、灯光运用及与游客互动方面都是集众人之所长。康飞颇为自豪地告诉记者，他们根本不担心自己的灯彩会被别人抄袭，因为很多大型灯非常复杂，单个的扎灯艺人很难学会。
另一方面，在其他竞标者基本上依然采用手绘或简单纸本电脑图样时，他们每次都交给客户一张光碟，里面是为灯会设计的电脑三维效果图甚至是虚拟动画效果图。康飞本人就是从四川美院毕业的，记者在他的电脑上看到了这次为外秦淮河灯会和鼓楼区设计的效果图，全部电脑三维动画，美仑美奂。这样的设计图，让竞争的天平一开始就倾向于自贡人。
政府握有统一的灯会品牌、在“自贡灯会”的大旗下网罗各种技术的人，各司其职一条龙销售和生产，这让自贡灯会迅速向全国扩张。现在，自贡人已经把灯会开到了全国各地和全世界三十多个国家。去年，自贡彩灯展览出口额近3亿元，占四川省文化出口贸易额近70%，并一跃位居全国文化外展首位。
秦淮花灯要学什么
3亿元！去年自贡彩灯展览出口额让南京做了一辈子灯的老艺人吃惊。
“老南京”有句俗话：“过年不到夫子庙观灯，等于没有过年；到夫子庙不买盏灯，等于没过好年。”每年正月初一至十八举办的夫子庙灯会，已成为广大南京市民春节文化活动最重要的场所。
但“六朝古都，十里秦淮”的盛名之下，“秦淮花灯”一年只创出数百万元盈利。
“秦淮花灯”效益今年降了
秦淮灯会亦称“金陵灯会”，是广泛流传于南京地区的一种民间传统习俗活动。秦淮灯会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唐代时得到迅速发展，明代时达到了鼎盛。每逢农历新年，元宵前后，秦淮河畔处处张灯结彩、歌舞狂欢，一派欢乐祥和、繁荣热闹的节日景象，“秦淮灯火甲天下”的美誉由此蜚声天下。
如今，“秦淮灯会”被列为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历史文化空间环境类别），著名民间艺术家陆有昌先生扎制的秦淮灯彩传统作品“荷花灯”被国家邮政总局选定为2006年春节特种邮票题材，秦淮区被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命名为“中国灯彩之乡”；“秦淮灯彩”又被列为首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秦淮灯会的又一张烫金名片。
尽管有着响亮的名号，可秦淮花灯创造的效益却有限。除了一批老艺人还在扎灯外，年轻人很少愿意学这门“吃力不讨好”的手艺。
“与自贡彩灯相比，秦淮花灯还有很多不足之处。”相关负责人坦言，今年由于大雪阻碍了交通，外地游客比较少，秦淮花灯的效益又比去年少了不少。
作坊式生产成发展瓶颈
今年的灯市设在夫子庙西广场，分传统手扎灯、工艺灯两个区域，共80个摊位。品种以秦淮传统手扎灯为主，主要品种有荷花灯、菠萝灯、兔子灯、飞机灯、狮子灯、兰花灯等20余种，还有吉祥灯、玩具灯、宠物灯等工艺灯，满足不同层次游客的需求，上市花灯约40万盏。
这些花灯主要来自花灯艺人之手。记者了解到，多年以来，秦淮灯彩的生存现状并不乐观。由于这门手艺一直在家族内部传承，随着社会变迁，扎彩灯的艺人越来越少。1980年以前，扎花灯是夫子庙地区不少居民的主要生活来源。短短二十几年，秦淮区的花灯艺人从200多户缩减到70来户，相当多的扎灯艺人干脆转了行，有的改行做风筝，有的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在卖烤地瓜。
“做一季活一年，这是秦淮灯彩面临的最大的生存问题。”南京市非遗保护中心主任王露明告诉记者，秦淮灯彩每年只有春节前后是旺季，其他时间几乎没有什么生意，经营周期太短，让很多艺人为了谋生不得不放弃这个“绝活”。此外，灯彩制作场地的变迁，让习惯家庭作坊形式的艺人们难以为继。多年以来，扎灯艺人都是在家里制作，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空间的缩小限制了大批生产灯彩的能力。
王露明表示，目前政府和相关部门对秦淮灯彩进行了适当的政策倾斜，比如保护传承人，在工商、税务等方面提供便利等，然而，要想让这门手艺更好地发展下去，关键还是要在经营理念上进行改革和创新。
产业化道路是必经之路
自贡灯会的成功正是秦淮花灯在产业化道路上应该学习的方向。
城南大油坊巷一个老厂房中，秦淮灯彩老艺人曹真荣的灯彩厂红红火火。扎灯的手艺传到老曹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近年来，花灯需求越来越大，不但春节、元宵等传统节日期间的花灯需求旺盛，而且在平常，企业庆典等活动也需要灯彩。曹真荣不但自己和老伴一起上阵，还雇佣了四五个下岗工人，依然是一年忙到头。不过虽然忙，但是利润却不高。就拿在夫子庙卖得最多的荷花灯来说，整整25道工序全要一片花瓣一片花瓣这样贴上去在市场上只能卖12元。
“手艺人单个小厂难成规模，不能形成流水化生产，销售上自家卖自家，相互竞争压价，所以难以产生好的效益。”曹真荣说。
记者了解到，目前秦淮花灯生产规模最大的并不是城南的这些老艺人，而是一位句容的扎灯艺人，相比起城内的扎灯人，因为场地宽敞，他可以从容地雇佣数十人进行加工生产。
和曹真荣一样，陆、殷、顾、陈等不同花灯艺人的家庭式的花灯厂共同支撑起秦淮灯彩的生产和销售市场。虽然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曾获得无数荣誉的花灯名家，但由于没有统一的产业发展模式，在产业化的道路上秦淮灯会和自贡灯会的差距越来越大。
各自为战、规模小、利润低，使得在市场需求旺盛的情况下，秦淮灯彩依然面临后继无人，难以打开外地市场的尴尬局面。“只有将艺人门联合起来走统一品牌的产业化道路，秦淮灯会四字才能真正体现出它的含金量。”
事实上，在秦淮花灯产业化的思路上，秦淮区政府也曾作过尝试。两年前，刚刚改制之后的夫子庙旅游股份公司便曾尝试牵头将秦淮花灯产业化。该公司总经理王德庆说，他希望扎灯艺人能抱成团，形成合力，但一直没有成功。
他提出一个思路：在公司成立一个股份制花灯开发营销中心，收购一个工厂；将著名扎灯艺人集中在一起研发、制订花灯的制作标准，开发花灯的包装技术；并在互联网上制作秦淮花灯网页，介绍花灯历史、艺术家和作品，公司将招收下岗人员，组成花灯销售队伍，让花灯产销各司其职；接到订单后，按订单要求，组织加工，同时联系到各地举办秦淮灯展……